老记散打丨从“轰炸机”到“楚庄王”，外号是绝对不会起错的！
丰臻，资深足球记者，体育专栏作家，多次赴前线采访世界杯。现供职于凤凰网。
日本实业家稻盛和夫说过：语言是一种灵魂。美国诗人玛雅·安吉罗则说过：语言是一颗子弹。言而总之，语言是深邃的，哪怕是日常的语气词、口头语，看似肤浅的词也是深邃的。但是，它深邃的表现并不在于它会永恒不变，而在于随时翻滚，因为我想到了中国网友给比利时前锋卢卡库起的绰号“楚庄王”。
当地时间2024年6月17日，2024德国欧洲杯小组赛E组首轮，比利时队爆冷不敌斯洛伐克队，卢卡库两次破门都被吹无效 图据IC photo
罗马尼亚3比0乌克兰那场球让我想起一个人，20年前的罗马尼亚前锋伊利耶。老实讲没看过伊利耶几场球，甚至不确定他球风如何，记住他的唯一原因是他有个很毒辣的绰号“眼镜蛇”，关于这人的记忆和想象全在这个绰号里了。然后我突然发现，现在球员的绰号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多少有武侠书卷色彩。现在基本是网络戏谑味道。
话说“眼镜蛇”这个词出自当时瓦伦西亚主教练拉涅利之口，他在一次媒体采访中赞美自己的主力前锋：“他在球场上具有致命性，他的攻击可以像眼镜蛇那样咬出致命伤。”眼镜蛇的喊法不胫而走。那时候体育记者可以如何描述拉涅利执教的瓦伦西亚的阿德里安·伊利耶和克劳迪奥·洛佩斯一同首发的比赛呢？
应该是这样：补锅匠在锋线上派出了眼镜蛇和小虫的组合，蝙蝠军团吃掉对手的可能性很大。
很多年后，球迷会不会觉得这相当于文言文，还得翻译。
回想过往那些年，球员的绰号都有一层滤镜：
有动物绰号“独狼”罗马里奥、“野兽”埃德蒙多、“小鸟”加林查、“老虎”埃芬博格、“小毛驴”奥特加、“黑天鹅”里杰卡尔德、“兔子”萨维奥拉、“花蝴蝶”坎波斯、“秃鹰”布特拉格诺、“野猪”戴维斯……
有人物绰号“战神”巴蒂、“小巫师”贝隆、“大帝”亨利、“国王”坎通纳、“小丑”艾马尔、“疯子”伊基塔、“风之子”卡尼吉亚、“屠夫”托夫丁、“各类王子”xxx，“外星人”罗纳尔多……
有武器绰号“核弹头”舍甫琴科、“霹雳火”斯托伊奇科夫、“金色轰炸机”克林斯曼……
绰号的意义在于高度概括了他的球风甚至个性。不要觉得现在回看起来老土或者肉麻，毕竟古龙说过：“一个人的名字也许会起错，但外号是绝不会起错的。”
当时欧美足球在国内的传播还限于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信息渠道单一且封闭，文字记者或者解说员的语言高度凝练，且带权威属性，《足球俱乐部》把巴乔描绘成“忧郁王子”，那他眼神确实有忧郁气质，球迷只是受众，没有互动。
时过境迁，互联网社交媒体时代，球迷不仅是受众，还是传播者本身，所以他们也用不着媒体给球星起绰号了，他们决定自己来！
于是，体现古龙那句话的可能不是中央五台给克林斯曼起的“轰炸机”，而是网友揶揄德国前锋维尔纳给他起的绰号“侦察机”——意思是这位前锋甚至都不会射门。
确实，现在你给一名球员起正儿八经的水浒传式的绰号，也不符合中文互联网语境了。卢卡库刚出道的时候本来绰号“小魔兽”，后来因为总是被俱乐部租借出去，被中国球迷改成了“卢员外”（卢援外的谐音），再经历过上届世界杯和本届欧洲杯多次迟钝地错过门前机会后，卢卡库已经变成了“楚庄王”（杵桩王的谐音）。
这谁能想象，刚果（金）裔的比利时黑人球员Romelu Lukaku在中国收获“楚庄王”的绰号。但你还别说，古龙说得对，外号是绝对不会起错的！
现在的绰号已经没有浪漫色彩，而是损。比如巴西边锋安东尼因为喜欢带球瞎转圈，就变成了“圆规”，此前圆规这个绰号好像只属于鲁迅《故乡》笔下的杨二嫂。英格兰中卫马奎尔因为转身太慢，绰号就变成了“航母”。跟马奎尔一样落选英格兰本届欧洲杯名单的格拉利什因为喜欢去夜店嗨，得绰号“摇子”。
“圆规”安东尼的名场面
印象中是始于伊布得名“奉先”，中国网友手握给球星起绰号的主导权。“奉先”当然是贬义词，讽刺伊布三姓家奴，不过随着他在每家俱乐部都收获成功，这个绰号的意思也只剩下“骁勇善战”和“玉树临风”了。
再不会有“战神”或者“王子”这样的绰号了。80年代90年代的足球明星是中国人探寻世界的灯，现在中国人眼界似乎开阔了，异域猎奇的心理需求被消解了，以前的“膜拜”和“向往”变成了现在的“欣赏”和“把玩”，语言表达也就变了。哈兰德除了叫“布欧”，别的也不合适。姆巴佩除了叫“神龟”，也没别的办法了。时代变了滤镜变了，球员的个性淡了，有个性的变成了网友。我也不是不恋旧，但我必须说，鲜活的语言永远比陈腐的语言有意思。
可能最后一个还有古风的绰号是“魔笛”，可惜魔笛也快退役了。现在是网友说了算。但不管谁说了算，绰号永远是对的。
编辑 包程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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